“没……没什么!”张成想明白了姜考的身份。他初始想试探一下,但是旋即明白现在试探没有意义。现在把话挑明了,除了增加两个人的隔阂之外并无其他用处。既然如此,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而且姜考是一条有用的线,如果未来发生战争需要去示警的话,那让姜考出面更有可信度也更简单。昆吾大夫那封信,张成总觉得说服力并不够。毕竟昆吾大夫现在只是一个大夫。
他的目光转向这些淮夷奴隶。蜥蜴人正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人类和蜥蜴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事实上人类和周边异族关系都不好,所以你很容易理解这种惊恐。在他们看来,落到诸夏手里,相对于落在其他异族手里,是更糟糕的命运。
“这些奴隶都是从哪里来的?”张成问身边凑上来的奴隶商人。前面说过,因为这些是滞销货,所以看到张成这么一个潜在主顾出现,奴隶商人早就在边上等着了。
“舒庸来的。”奴隶商人也是一个淮夷。不过商人就是商人,哪怕种族不同,一些特质上也是非常相似的。至少在面对着主顾的时候,什么种族矛盾之类都是不存在的——没人和钱有仇不是?“客人你不必担心,舒庸国内发生了变动,所以才出售到这边来。”
“舒庸?”这个名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耳熟。张成目光转向边上的姜考。“姜考兄可知道?”
“徐国的附庸之一啦。”姜考倒是知道这个国家的。“听说素来多勇士。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
姜考将张成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听说东夷内部政局非常不稳,不只是整体上的不稳,具体到一国之内,那也是屡遭变乱。”他显然对于这些异族的事情了解很多。“好几年前吧,曾经听说你舒庸发生了大变动,应该是……王叔弑君了吧。”
也就是说兄弟阋墙,争夺君主之位……尽管在现代地球人看来这似乎很正常,因为“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但是在这个世界的道德体系里,这是极大的问题。比方说现在周天子遭难,别看诸侯们可能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但整体来说还是无条件支持周室,履行自己身为封臣义务的。同理,舒庸发生了弑君事件,那作为上头的徐国绝不会不管。奴隶制社会就是靠着这种道德体系维持的。
“徐国不管这种事情?”张成好奇的问。“这是完全不合礼制的事情吧?”
“东夷之民都是见利忘义的。”姜考这方面很有研究。“贤弟,我刚才说过,舒庸多勇士,素来让徐国都忌惮。如今舒庸内乱,徐国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阻止呢?”
“这个……算不算自毁长城?”
“徐国日弱,淮夷日削,已经开始忌惮其他九夷了。但是越是忌惮,其他人就越是离心。”姜考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张成知道其实周室也面对着同样的命运。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发展就是这样的。随着社会发展,最初的国家形态已经不适应现在的局势,臣强君弱的局面已经普遍出现。“不只是舒庸,群舒之地都是如此。徐国应该是在坐视,甚至偷偷鼓励其他国家发生动乱。当然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否则的话,这次犬戎之乱,诸夏恐怕要吃大亏。甚至可能永久丧失东方的土地。”
由于内部的激烈斗争,以至于曾经实力比人类强好几倍的东夷,如今实力已经和人类持平了。所以九夷之师的卷宗真的太重要……也就是说,我永久改变了游戏时间线?
如果按照游戏时间线,那么这一次攻打营丘,恐怕是东夷最后一次失败。虽然游戏中没有明确指出未来,但是按照情理,最有可能的结果应该是在这次失败之后,东夷诸族决定重新修复九夷之师的卷宗。相反,人类这边接下去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等等,按照地球的历史发展,在接下去的春秋战国(其实根本不需要等到战国,直接就是在春秋时代)里,中国将对包括东夷在内的周边国家进行大扩张和大征服。什么东夷南蛮西戎北狄,有一个是一个全都收拾干净……
有点混乱的感觉,到底我的出现是改变了历史的潮流?亦或者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
奴隶商人一直都在边上虎视眈眈,姜考见着张成依然在考虑再三,便信口问道。“这些淮夷都是什么来历的?我看不像是庶民呀。”
“哈,客人,您可看对了!”奴隶商人立刻打蛇随棍上。“这些可不是普通人,他们本来都是士人的家属呢。可惜国家变乱,事情就不好说了。纵然是百战勇士的家属,也会沦落到这个位置。”
“百战勇士?”姜考有点好奇心。
“客人,这些可都是堰姓族人啊!”奴隶商人也为之感叹,当然他的感叹丝毫不会影响做生意。“堰姓可是舒庸的国姓啊。”也就是说这些人实际上都是王族分支。哪怕此时和王族的关系已经很遥远了,但是他们的姓证明了一切。“可是连续两次变动,导致大批堰姓的贵族都沦为了奴隶。”
“舒庸的内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就算是姜考也不得不表示一下惊讶。虽然人类这边其实情况也没好到哪里——申候勾结犬戎,杀死了周天子——但是起码没有大批姬姓沦落为奴隶呀。
“所以你看,别看是老弱妇孺,他们之中可能藏着一些特别的知识和技能呢。”
“堰……姓?舒庸?”张成在边上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陌生的词听起来有点熟悉。这不是堰璧说过的吗?怎么回事?他们是堰璧的族人?
“等等,我问一个问题,”张成突然说道。“我听说东夷有勇士,号称‘百夫之御’,名字叫堰璧的,你可听说过?”
“当然,”奴隶商人回答。他悄悄的指了指那些奴隶们。“据说这些就是堰璧的族人呢。不过如堰璧那种勇士,您不能指望在归城这里买到。”
张成心头一动,“听说堰璧失踪了?”
“确实如此,客人你真的是消息灵通。”奴隶商人说道。“看到他们的样子吧,之前过的还不错。因为堰璧在。但是现在既然堰璧已经失踪了,”他引用了张成的使用的“失踪”一词,但从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并不认可这个结论。在这个年代——其实不只是在这个年代——失踪其实和死亡是相同的意思,无非是比较委婉一点。“他们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只能卖掉了。不止如此,在国内还不好卖,只能送到这里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