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界是一张蜘蛛网,那么海蒂无疑就是这蜘蛛网上被困住的小飞虫。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掠食者走向自己,却无力挣扎。
校长是个秃顶油腻的中年男人。前面说过,比起办学兴教,他对于教学设施采购的回扣问题更加在乎一些。不过好歹是校长,所以对于校园内部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一点也不在乎的。反正就是一群小鬼在打闹而已,只要把事情平息下去就行了。是的,只要平息,至于是不是公平,是不是合理,会不会对人造成第二次伤害,那都不是他在意的内容。
海蒂来见校长,为的是办理休学手续。理由是身体不适。只要不是傻瓜就知道这是个借口。
社会底层的孩子,高中辍学意味着什么?虽然说这种高中出来的都是垃圾,数理化水平还不如华国小学三年级,但是怎么着出来有个文凭。晋升中产没机会,但至少还能指望勉强糊口。而如果这种学校都没有,那未来就真的连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都没有了。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就是黑暗的地下世界混出头了。她唯一稍显美好的未来就是作为某个大人物(不管是黑白两道)的情妇。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是一个敲诈不出油水的贫穷家庭,而去掉这么一个麻烦会让教师们的怨言稍微少那么一点点。签个字的问题,何乐而不为?
“玛丽……我按你说的做了,休学了。”走出校长办公室的门,海蒂在手机通讯软件里说道。
“好,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附近了。”对方在线,所以第一时间给了回复。
她稍微放下一点心,沿着过道向前。
玛丽约定的是上午第三节课,但是实际上第一节课就完全不对头了。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股浓烈得几乎实质化的恶意。
所有的同班同学都在看着她,悄悄的指指点点。但是却没有人如之前一样,主动出面来对她做什么。但是他们的悄悄话里,有个让她很在意的发音,“贾斯丁”。
如果说这所学校里表面上的最高领导的话,那无疑是校长。而黑暗中的头目,那就是贾斯丁。
一个高大,强壮,纹身的男孩。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而少年的世界简单得多。在那些优秀的私立学校,学习最好的学生就是学生们的头头。而在这种烂学校,最凶狠最能打架的就是头头。贾斯丁就是这么一个头头。一个典型的小流氓。勒索、殴打同学,贩卖香烟,欺负女学生诸如此类的行为他都做过了,而且居然都没有受到惩罚。据说他的叔叔是本地黑帮的头目,为他摆平了所有的问题。
现在他仰仗他的臭名和他的凶狠统治着这个学校,就连老师也只求和他相安无事。
上次贾斯丁出言不逊而且动手动脚,海蒂只能报警。可惜的是,尽管警察出来并且带走了贾斯丁,但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学校。
经过了这个事情之后,贾斯丁气焰大涨。他已经明确放话出来,要狠狠的惩罚这个“让他被警察抓进去的小碧池”,让他丢脸了。
小流氓的世界里,惩罚对于男女是不同的。对于男的来说,这意味着殴打和缴纳罚款。后者通常会逼迫得他不得不去偷窃。而对于女的来说,意味着更糟糕的东西。
有人给她发了条匿名短信,提醒她情况比她预想的更加恶劣,因为以贾斯丁为首的几个校霸会联合起来,今天就达成他们的目的。
“你们学校挺大的,海蒂,开定位,好让我们找到。”通讯软件传来对方的要求。海蒂停下脚步,开始打开手机定位给对方。
接着她低头看了一下楼下——在她这个位置正是拐弯口,正好看到楼下有人走过。那几张脸都是她绝不会认错的面孔。是贾斯丁。
对方这么大踏步的过来,显然就是针对她的。对于这一点她不奇怪,肯定有人告诉了贾斯丁她的去向。她在脑子里估算了一下位置,这边楼体下去就会被贾斯丁等人撞个正着。她立刻回头,用轻而快速的小跑,从另外一侧的楼梯下去。
她还在楼梯上,远远就听见了一声怒喝。“那个小碧池不在这里,她一定从另外一边出去了!”
海蒂拼命的加快脚步,迅速的拐过弯。贾斯丁有着一群臭味相投的同伙。他们一定在四面八方搜索。前方是三岔路口,她稍微驻足,本能的感觉到左侧比较安全。于是她从左侧走了。虽然这会让她拐上的一个大弯,但是前方畅通无阻的路况让她知道自己选对了。
此时不是课间休息。虽然是垃圾学校,但大部分学生好歹都还在教室里。她加快脚步,身后遥遥可以听见追赶者受挫的怒吼。
“给我逮住那个小碧池,我要狠狠教训她!”
此时此刻,唯一可以确信安全的地方只有学校保卫科,那边有校警。在这个国家,校警同样持枪,而且管的很宽——理论上管的很宽。虽然这个学校的校警同样适应了这种狗屁环境,对于各种行为都见怪不怪。但是真的跑到那里,她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哪怕是恶霸也不敢在持枪的校警面前做太过分的事情。
但是贾斯丁也不是傻瓜,他显然明白海蒂想要去哪里。不能直接过去!她又转过一个弯,远远看见前方有身影在晃动,于是立刻变道,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男女的差别就在这里体现。海蒂并不是那种体能非常好的女孩,一路疾奔让她有点气喘吁吁,而身后的动静正在越来越近。
她转弯,绕过一棵树,尝试从操场边上绕过。但是她的注意力一大半都放在身后的追兵和远处的动静上,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伸出一条腿。
海蒂狠狠绊了上去,重重摔了一跤。整个人飞扑出去了。
从树后走出来的是一个男孩。“嘿,海蒂,”他嬉皮笑脸的说道。“看样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后面几个自己惹不起的人追过来了,领头的那个正是学校里无人不知的校霸,贾斯丁。他一脸都是被激怒后穷凶极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