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国事笑着摇头:“紫英,你啊你,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我和文弱、真长在这一干就是一年多,觉得挺充实的,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就觉得这活儿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呢?要不我们去给黄大人反映反映?”
“可别,君豫兄,那黄大人还不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们都知道我这经义和诗赋功底就那样,连你们各种诗会文会我都从来不敢参加,这要让我在翰林院里班门弄斧,不是自找苦吃么?闲人就闲人吧,小弟也认了,但俸禄可一文不能少。”
冯紫英赶紧求饶,杨嗣昌和黄尊素都笑了起来。
练国事和冯紫英当然相当熟悉,就是杨嗣昌和冯紫英也交道颇多,不过黄尊素来自江南那边,以前从未到北地,春闱高中之后进了翰林院,才和冯紫英有了接触,也感觉此人敢于自曝其短,自然有其底蕴。
而宁夏叛乱,被兵部右侍郎柴恪专门点名随军西征,一举成名,这都罢了,黄尊素也觉得此子既然是出身武勋之家,对于军务熟悉也属正常范围,赶上了好机会,立下大功,也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但是这开海举债之略就不一样了,这是真正的经世济国之道。
大周不比前明,对于经世济国之道素来看重,尤其是江南因为承担起了整个朝廷绝大部分财赋来源,大多数士绅对产业生计十分看重,而大部分世林官员一样对经济之道十分推崇,所以也才有各类商帮会馆层出不穷,在京师城中也是鳞次栉比。
黄尊素出身两浙余姚士绅家庭,本身当地就属于宁绍平原,经济富庶,黄家本身产业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却和本地士绅关系历来密切,所以黄尊素自家也一直很认同经世济国之道。
在他看来地方官员治政能力很大程度也要看其经世济国的能力,能不能教化一方,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能不能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当然这是一个理想的境界。
冯紫英的开海举债策略无疑是对江南一直因为海禁政策被压抑的海贸是一个巨大的提振,如果真的能够按照所提出的开海之策,那么对南直隶、两浙以及福建多地的士绅商贾来说都是一大利好。
“紫英,你恐怕不会闲着吧?开海涉及到几个地方市舶司的建立以及造船建码头,朝廷不是还在就哪一处先行来试点争论不休么?”黄尊素也有他的消息来源,看着冯紫英道:“是不是要对几个地方都要进行一次调查了解才能拿出结果?”
黄尊素的话让练国事和杨嗣昌都好奇的把目光望向冯紫英,现在都是翰林院同僚了,他们自然能听出黄尊素话中还隐藏有其他意思。
“真长兄看来也是有心人啊。”冯紫英笑了笑,内阁首辅次辅,一个是福建人,一个是浙江人,黄尊素也是浙江人,消息灵通很正常,这么关心此事自然也很正常。
黄尊素也明白冯紫英看穿了自己,也不在意,“不瞒紫英,愚兄是绍兴府余姚人,宁绍一体,往来密切,宁波府的情况我们绍兴府这边都清楚,以愚兄之见,宁波开埠设立市舶司是前明便有,而宁波商贸发达也是全国闻名,此番开埠海贸,理所应当有宁波一席之地!”
练国事和杨嗣昌听闻黄尊素这么一说,立即明白过来,“紫英,可是又要公干外出?是为市舶司设置开海选址?”
冯紫英也没有打算在几人面前遮掩什么,笑了笑,“只是户部和工部有此意图,还要等内阁和皇上如何定夺,不过宁波与漳州、泉州之争的确很激烈,朝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真长兄,你这番话子逊兄好像也原封不动在我面前说过,不过他只说是福建,没提漳州还是泉州,……”
“那总得有一个结果吧?如何来比较衡量谁该来试点先行一步,是否就是按照《内参》所言?”杨嗣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
“或许还要综合评定吧,嘿嘿,叶大人和方大人恐怕在这个问题也会有不同看法。”冯紫英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
这个问题上,恐怕叶向高和方从哲都不敢轻易让步,而其他两位内阁阁老,齐永泰是北直人,而李廷机则是福州人,不过福州没有列入首批备选点,这让李廷机很失望,自然就要支持将泉州或者漳州选为首批试点了。
虽然看起来内阁中闽党势力更大,但是两浙官员在朝廷六部和都察院中势力明显更强,在面对北地士人时闽浙和南直江西士人都要联手,但是在涉及到各自具体利益时,闽党浙党谁也不会让步。